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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店架上看見以Nick為主角封面的新書著實嚇了一跳。
他在病榻上,捧著筆記型電腦,笑容滿面。我翻開書頁,眼睛瀏覽著文字,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去年與他會面的情景。那時他豐潤些,頭髮較長,笑著說朋友們知道他生病,都想盡辦法回來看他。Nick神態自若、氣定神閑,不見病容,我以為病情控制住了,癌症不見得就是絕症,老天爺不會給好人出難題的;然翻書的這刻才知道,Nick曾被醫生宣判活不過三個月,這兩年多來,他一直在和體內頑強的癌細胞作戰。
我從C那兒得知Nick罹癌的消息。
儘管和他不熟,又多年未見,甚至可能他早就不記得曾與他共事半個月的我,但仍厚著臉皮,硬是拜託C帶我去找他。我總覺得該做些事,為他,也為自己。
我在雜誌最輝煌的時候進入「卓越」集團,擔任其旗下會計研究月刊的採訪編輯,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,雖然最後結局並不怎麼美好,但卻是影響我日後朝寫作之路走去的重要關鍵。月刊擁有獨立編制,與卓越雜誌關係並不密切,Nick是卓越雜誌的總編輯。原以為和他不會有交集,誰知「卓越」發生財務危機,人事異動頻傳,Nick接下月刊總編輯,第一件事就是處理我的辭呈。
直至今日,那段「卓越時光」仍令人懷念,我和C都認為,這輩子恐怕再也不會有埋首在滿窗夕陽餘暉辦公室裡趕稿的機會,也很難再遇見像社長和Nick 這樣尊重下屬的老闆。正因如此,自己當初扔下一封信給Nick後便不告而別的行徑,就算有再冠冕堂皇的理由,心裡仍有著如被濃霧隱藏的內疚。那次就是在如此尷尬的背景情況下見面,我鼓足勇氣道歉,他卻只是淡然一笑:「說真的,我不記得了。」待過兒童癌症病房,知道手無寸鐵面對龍捲風侵襲後的滿目瘡痍備極艱辛,有人選擇逃避,有人選擇重建。
許多人完成療程後又重新恢復正常生活,但也有不少人不斷復發,後半生幾乎都在醫院度過。治療和治癒並不能畫上等號,陪伴兒子經歷化療給我深深的感觸,戰勝病魔並不單指治癒,毫無畏懼地面對癌症,也是一種勝利。
Nick說:「生這場病,對我的人生是加分,不是減分,它讓我重新拾回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東西,讓我不再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的過日子。」我想我也是。不少人問我:有這樣一個難以照顧的兒子,以後日子怎麼過。他們都不懂,其實是兒子讓我以新角度看待世界,改變了我的人生。
不久前得知C也罹癌的噩耗,半年前我們還在一家餐館聊著彼此的家庭與未來夢想,想來有些感歎,人生短暫且無常,戲劇性的人生好像也不僅僅為我們獨有,每個人都有機會,每個人也都能與眾不同。 ●
-- 2006.09.18 -- 自由時報副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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