芳草萋萋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過大風大浪，所以聽到凡凡需要再做個手術，將他下唇內的腫瘤割除時，我好像也沒有太大的擔心或是憂慮，比起他之前的經歷，這算是非常小的小case。反倒是那個腫瘤究竟是個什麼怪東西，這點讓我比較掛心。

唉，凡凡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，我們都很容易疑神疑鬼，包括哥哥叫頭疼，感冒很久沒有好，我也都很容易亂猜測，總會不自覺想到壞的方向去。

沒辦法，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草繩，那種幾百萬分之一的事都曾經落在我們頭上，難保哪天不會再來一次，不過我希望來的是像那種樂透中獎之類的好事。

一日門診手術在台大醫院來說(其他醫院應該也是)，多半都是小case，行前我明明記得要帶相機來的，卻又偏偏給忘了。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腦袋。

我們在預定時間提前到達，護士小姐的動作非常迅速，報到好後(二樓)，便立刻更衣，志工阿姨帶我們直接到三樓手術室等候。凡凡衣服全脫光只剩內褲，換上手術衣，戴上很像浴帽的手術帽，護士小姐貼心地替他披上毛巾，哎呀，我真的很後悔沒有帶相機來，他的模樣就很像準備要參加拳擊賽，只差手上沒有拳擊手套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憨膽(他的膽已經拿掉了)，他真的很有[大將之風]，平靜、鎮定地坐在那裡等後，還一直催促我，為什麼不快一點，因為從早上七點進食後，那時已經是下午一點，他的肚子很餓，我告訴他得等手術完後才能吃東西，他很盡力遵守，也再忍耐，但畢竟是小孩子，還是忍不住一直說肚子餓。

好不容易麻醉師來了，他向我詢問一些有關凡凡的資本資料，唉，沒辦法，他的病歷太厚了，而且已經有一部份取走歸檔，但還是很厚很厚一本，麻醉師就算挑著看要也得花上一點時間。還好我平常訓練有素，凡凡的病摘我也被得很流利，簡單扼要地快快解釋完，我們就要進手術台了。

因為他年紀小，手術部分又在口腔內，所以一定得全身麻醉，凡凡過去的經驗，他是個不好麻的小孩，而且麻完還得睡上好一會兒，這個我的心裡都有數。

最讓我感動的是，他毫不怯場地走進手術房，就好像走自家灶腳一樣，乖乖地躺上手術台，還跟一旁的護士阿姨介紹他的腫瘤，以及詢問一旁的器材名稱，詢問心電圖上的數字意義，身旁的人全都對他翹起大拇指，沒見過這麼乖又穩定的小孩。

聽了來真心酸啊。
也許正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命中注定一輩子得和醫院脫離不暸關係，所以他也很認命地接受一切。我不知道啊，像我從來沒有擔憂過凡凡的吃藥問題，從小只說要吃藥，他就會乖乖張開嘴，讓你把藥粉倒進去，然後喝水，不會掙扎，也不會嘔吐。有哪幾個小孩吃要是這樣的啊？很少吧。
所以我常說我們家凡凡是怪胎，一個非常可愛的怪胎。

手術大約進行一個小時，比我想像中久了一點，在恢復室又等近兩個小時，他才清醒。心跳從130多下慢慢地恢復至105左右，原本臉紅紅的，也慢慢恢復正常。醒來後，發覺疼痛有唉了幾聲，但他沒有掉過一滴眼淚。
他真的很棒，我真的感到好驕傲，護士小姐一直稱讚他。
護士小姐與他交談，他對答如流，而且很有禮貌，護士小姐說我們把凡凡養得很好，也敎得很好，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兩次差點掛掉的小孩，唉，唉，唉，很感動。

準備回家，他看起來有點沒精神，我們在地下室喝了鮮奶與御飯糰，我就這麼背著他，離開台大醫院，慢慢走，走到捷運地下街，往國道客運站走，找到葛瑪蘭，排隊買票回家。
我的兩隻手臂都快斷了。

在車上，他還寫完一整本的巧虎書，喝了一瓶飲料。
我很想睡，卻睡不著。